云幽九州之内,有钱人的银子都在自家库中存放,更没有经营钱庄票号的商行。
  不是商人们不想做这门行当,而是不敢。
  商会担心钱存进来,没开始运转,银子就被府衙扣押,被土匪打劫。
  而有钱人宁肯雇佣人手,将银钱来回押送,也不愿将银子放进别人的口袋,指不定哪日银子就打了水漂。
  成了庄家不开盘,散户不入场的局面。
  秦淮之在朔南的票号上个月底挂牌开业,过去半个多月,依旧没有开张一单。
  秦淮之并不着急,他让人给秦勇送信,急调二十万两白银入云幽九州。
  这笔银子至少要等到来年正月,才能押送入云幽九州。
  镖局的事务,秦淮之全权交给沈通,镖局重金聘请镖师的消息,很快到了其他几个州府,来镖局应聘镖师的绿林不在少数。
  两个月下来,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赢沈通,打成平手的凤毛麟角。
  一开始只觉得这些人身手一般,后来明白过来,是沈通太厉害了,根本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。
  百十号人的镖局不能只有镖师,秦淮之不准沈通再出手,将人分成十组,让他们自行角逐,选拔镖头。
  腊月初二,秦淮之跟往常一样,在书房写字。
  孙九雷站在门外,敲门道:“秦爷,京中来信了!”
  秦淮之手中一顿,孙九雷说的是来信不是来人,说明信是阎循派人送来的,随手扔了笔,让人进来。
  孙九雷掀帘刚踏过门槛,秦淮之已经走到他面前,连忙将密封的信函呈给秦淮之。
  秦淮之接过信,上面的字是阎循的笔迹,拆开信,信中只有八个字:“诸事如愿,不日北归!”
  简简单单的八个字,让秦淮之细细琢磨了许久,前四个字无非是要告诉他,顾惜北登基称帝,让他安心,但“北归”二字,令他不解。
  阎循用的不是来,不是往,不是去,而是归。
  云幽是他的故土,石州是他的家乡,阎循要回家了。
  秦淮之将信塞回信封,问孙九雷:“送信的人呢?”
  孙九雷回道:“那人将信送到门房就走了,守门的侍卫说,送信的人身上有金字牌,应该是往乌蒙雪山去了。”
  秦淮之颔首,沉吟片刻,说:“你与沈通都准备着,阎循来朔南,应该不会久留,到时候你们随阎循一起回石州。”
  “一起走?”孙九雷怔愣了一下,“秦爷身边需要人手,我们都走了,谁来保护秦爷!”
  “我这不需要你们,镖局这么多人,随便挑几个人过来守着院子就是。”秦淮之说。
  朔南到底安稳一些,镖局聘请的镖师干得本就是护镖保商的生意,让他们来保护,最适合不过。
  孙九雷踌躇道:“那些人的身手哪里比得上我们!让他们保护您,统领不会放心!”
  “应付一般的盗匪,他们足够了!”秦淮之面色渐渐凝重,问他:“你们想回石州杀敌,还是留在朔南?”
  孙九雷想也不想地说:“当然是上阵杀敌!”
  秦淮之将信放进桌案上的檀木匣子中,上了锁,望向他从容道:“等你们击退来犯之敌,再回来便是!”
  孙九雷泰然一笑,抱拳行礼,“多谢秦爷成全!”
  让沈通他们都跟着阎循回乌蒙雪山,到时候阎循那边肯定不会同意。
  想要说服阎循,秦淮之身边需要一个比沈通武力更强的人。
  朔南之中,唯有徐长风或许与沈通有一战之力。
  在阎循还朔南之前,他必须尽快将收拢徐长风。
  翌日寅时,漆黑一片,秦家马车四周挂着灯笼,伴着马铃铛清脆的声音,行驶在街道上。
  两边的铺子还未开张,街上清冷得瘆人。
  马车中,秦淮之抱着暖手炉闭目养神。
  车厢四周都用羊皮包裹起来,甚至底板都铺着厚厚的毯子。
  到了票号的铺子外,孙九雷扶着秦淮之缓缓走下马车,进了铺子。
  秦淮之带到朔南的现银所剩不多,只有一万多两,这些银子都在票号放着。
  票号的管事是个中原人,人称徐三公。
  徐三公见到秦淮之进来,忙从柜台后面出来相迎,行礼道:“东家!”
  秦淮之对他颔首,“我来看看做的东西!”
  徐三公取了钥匙,领着秦淮之与孙九雷去库房,边开锁边说:“我们如今做成的只有四个,剩下的还需七八日光景!”
  门锁发出“哐啷”的声响,徐三公取下铁链,推开门。
  库房没有多少现银,架子上九成的位置都是空的,只见地上放着四个直径超过一尺的银球,很难让人移开眼。
  孙九雷走上前,俯身敲了敲,实的!
  秦淮之收紧领口,说:“试试手,看你能不能抱起来!”
  孙九雷回首看向徐三公,问:“这玩意有多重?”
  徐三公比划出一根手指,道:“不多不少,正好一千两!”
  “不重!”孙九雷抹了一把地上的黄土,定住心神,将银球箍在怀里,一鼓作气猛地起身,银球被他轻轻松松抱了起来!
  孙九雷额头的青筋突出,不住地喘气,尽力将银球抱住,但这东西太圆太光,滑溜得很,没坚持几息,银球从他怀中往下滑。
  银球将要坠落的瞬间,孙九雷虎腰前倾,将银球重新放回原处,蹲在地上喘着粗气,感慨道:“好家伙,这玩意看起来不重,抱在怀里可真费劲!”
  一个银球把身经百战的孙九雷弄得这般狼狈,秦淮之满意地笑,对徐三公说:“以后在云幽押运的银两,全部熔成这样的银球,到了各地分号再熔成银锭!”
  往来押运的银两做成银球,土匪就算抢了商队,也搬不走银子,只能站在原地看着,干着急。
  “是,东家!”徐三公捋了捋长须,“小人在别处做票号生意多年,头回见这么运银子的,这个法子确实高明,不过……”
  秦淮之见他迟疑,问:“不过什么?”
  “银球太大,熔炉融化有些麻烦!”徐三公说,“再小上五寸,就刚刚好!”
  孙九雷说:“再小五寸,我抱着不会太吃力,这个法子不太可行!”
  徐三公笑了笑,“像九雷兄弟这等身手的,在云幽不常见,如若真有能人异士抱得住,他能抱走一个,还能将每个都抱走?”
  孙九雷觉得这样风险太大,刚要开口,被秦淮之制止。
  秦淮之沉声道:“就按徐三公说的办,三天之内我需要四个比这个小的银球!”
  徐三公欣然答应下来。
  等徐三公走后,孙九雷还是不放心地说:“三公说的有道理,可是小上五寸,就是金卓也能抱着走,此举太冒险!”
  秦淮之问:“如果再涂上一层桐油呢?”
  孙九雷眼前一亮,笑道:“涂上桐油,就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别想抱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