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,孙九雷孤身一人,穿着身黑色夜行服被青竹领进门。
  秦淮之坐在八仙桌前,不见秦勇的身影,问道:“就你一个人?秦勇怎么没来?”
  孙九雷说:“这两日我们被人盯上,我不放心让秦勇兄弟跟过来,就让他先在住的地方等消息!”
  秦淮之连忙问道:“被人盯上了?是盐帮的人?”
  孙九雷摇了摇头,“只跟他们交过一次手,是不是盐帮说不好!”
  秦淮之脸色突变,“交手了!有没有人受伤?”
  “没人受伤!”孙九雷说,“都是三脚猫的功夫,应付他们用不上出真招!”
  秦淮之展了眉头,“先跟我说说,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,都有什么事!”
  孙九雷颔首,捡了秦淮之想听的说:“一路上没有遇到事,我们是四月十九日到的建宁府,我跟走南阳商道的兄弟们联系过,算了算日子,他们从眉山到建宁府比我们多花了两天的功夫。”
  秦淮之指尖轻点桌面,说道:“意料之中,你继续说。”
  “秦勇找了个本地商行,以二十金跟四十两银子挂牌出售雪尖银针。”孙九雷说,“商行提前两天在柜台挂牌,我们开铺的时候,聚了不少各地商会的人,大多是京城人,要买茶的人太多,秦勇让他们拍价,价高者得,当时最贵的一块茶砖卖了一百金,一个晌午的功夫,我们的所有茶叶都卖光了。”
  建宁府水路四通八达,大靖境内的一半的贸易往来都在此地,商行,钱庄,当铺的生意最兴盛。
  经营此道的京中富商最多,这些人身上多有皇商的名头,出手阔绰大方,不计较钱财。
  雪尖是茶中翘楚,新茶比往年早到半个月,奇货可居,他们自然会高价买下,用来奉承京中官员。
  秦淮之将雪尖银针的交易放在建宁府,是算准了京商会出手哄抬价格,让雪尖银针在建宁府一时风头无两。
  盐帮的人,不可能注意不到。
  秦淮之思索了片刻,叮嘱他:“盐帮的人,手段狠毒,你们平日多注意吃食饮水,别着了他们的道。”
  孙九雷连连称是。
  秦淮之又说:“寻机会服个软,告诉盯梢的人,你们东家为了求平安,愿意拿出商道做交易,但是要拿二百万两银子来换。”
  “二百万两银子!”孙九雷掰了掰手指算了半天,说,“这次茶叶净赚四十多万两,一年就只能贩一次茶,至少要五六年的收益才能回本,谁会愿意顶这么大风险买商道!”
  青竹坐在一旁,忍不住搭腔道:“孙哥,你不能只想着贩茶,有这条道,可以把岭南多少东西悄无声息地往中原运,路上花费的时间段,又少了各地关卡盘剥,一本万利的生意,二百万两不亏!”
  孙九雷听得云里雾里,只听懂了能赚钱,“我一定按秦爷吩咐把事办妥。”
  孙九雷入行伍多年,不懂经商行贾里的门门道道。秦淮之与秦勇让他做什么,他便做什么。
  做了两回生意,他反而觉得不如上战场厮杀来得痛快。
  偏偏秦淮之要的正是他这份不通透。
  清晏岛。
  阎循回漕帮复命,没敢隐瞒岭南发生的事,一五一十的告知杜存义,包括那夜被陷害,后被秦淮之解围,却未明说那夜发生的事。
  杜存义等他说完,亲自动手打了他二十鞭,不单单是因为他行事荒唐,还有后面给朝廷递折子的时候,好帮他脱罪。
  阎循赤着膊趴在床上,背上火烧一样通红,鞭痕交错纵横,血珠渗出淌到床上。
  阎循不知疼一样,嘴里哼着小调,胸前垫了个软枕,手里拿着小刀小心翼翼雕刻一根桃木。
  顾惜北拿着药进来,见他如此,已经习以为常,坐在床边叹息道:“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,阙州城是你能去的地方!不怕岭南王趁机再参漕帮一本!”
  阎循手里的动作不停,不在意地说:“我当时追方云枭追急眼了,光顾着抓人了,忘了这一茬,再说我不是去过岭南王府赔罪了,岭南王没提我的过错,反而我还着了他们的套!”
  顾惜北用木板沾了药膏,怕弄疼他,给他抹药的时候下手尽力地轻缓,“被人下了药,你还好意思说!”
  “这事怨不得我,我以为酒里只是寻常的迷药,想着晕了就晕了,不要惊动了岭南王这个老狐狸,有沈通他们几个在王府搜人,走的时候把我偷偷带走就行!”阎循想起那夜发生的事,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。
  “你就不怕是毒药!”顾惜北冷着声,却是关切之情。
  “岭南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不可能给我下毒,而且那味道一闻就不是毒酒味!”阎循顿了顿,回头看向顾惜北,弯眼笑说,“这事应该怪义父,平日里训练我的时候,怎么不给我尝尝迷情的药都是些什么味道!”
  顾惜北冷嗤道:“我看你这顿打是打的轻了!”
  说着手下一停,用力拿木板往他伤口上面使劲戳。
  阎循疼得嘶叫一声,手里的刀一滑,差点割了手指,求饶道:“大哥轻点,手指头要被削掉了!”
  见此,顾惜北无奈地道:“你呀,没有一回打是白挨的!”
  阎循笑了笑,不再吭声,继续雕着手里的桃木。
  顾惜北涂好药,取了纱布帮他包好,又说:“我听青枫说过秦淮之,精于算计,是个口蜜腹剑之辈,你跟他结交,不怕哪日被他算计了?”
  “青枫说的我不否认,不过有一点,青枫没看出来。”阎循穿上内衫,边系衣带,边说,“淮之是个心善之人,他那些算计与毒辣手段只会用在对手身上,大哥尽管放心!”
  顾惜北反问他:“你说他心地善良,又说他手段毒辣,不觉得自相矛盾吗?”
  “确实矛盾,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变成这样,但我肯定跟他娘和他二哥的死脱不开,就算他狠辣,也掩盖不了他的那份心善。”阎循顿了顿,又说,“我打算过段时间请他上岛,大哥跟他见一见,就知道他不是恶人!”
  顾惜北懒得在跟他争论,提醒道:“带外人入岛,你同义父讲过吗?别到时候身上的伤刚好,又挨义父一顿鞭子!”
  阎循笑道:“放心,之前漕帮在新河道上受了秦淮之的恩,义父说过要会会他,如今要跟他联手,当然更要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