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,闳来开口:“别的东西我可以帮你,这个不行!”
  “怎么不行!”秦勇双手抱胸。
  “鸟铳怕进水,如果我爹在,他肯定能从西洋人的船上带回来,我不行,我还没有我爹的本事!”闳来想起方才说的大话,耳根子烧得慌,后面的话没了底气。
  “你刚才不是说,你爹的生意你都能做吗?”秦勇冷下脸,觉得闳来是故意不肯做他们的买卖。
  秦淮之抬了抬手,示意秦勇不必再说。
  秦淮之清楚,西洋鸟铳的前身是突火枪,由前朝人发明,演变为火铳后,从中原流传出海外,经过西洋人改良,有了现在的样子。
  闳来没有说谎,无论怎么改良,鸟铳有个致命的缺点:怕水,尤其是海水。
  秦淮之低声问道:“可否帮忙找旁人从船上带回来?”
  “除了我爹,海市里没有第二个人敢保证可以完好无损地将东西带回来。”闳来继续说,“朝廷对火铳管制严苛,若是有心人带回来卖给你,转身将你卖给官府,是要被抄家灭门的!”
  秦淮之只是笑了笑,“你倒是好心!”
  闳来摸了摸耳尖,毫不隐藏一脸奸相,笑着说:“虽然我不能帮你弄一个回来,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岭南境内关于西洋鸟铳的消息,就看你肯不肯出价买!”
  秦淮之有了兴趣,似笑非笑,“你想要什么价!”
  闳来双手握拳,横在秦淮之面前,“这个数!”
  “可以!”秦淮之爽快地答应下来。
  闳来提醒道:“海市的规矩,只用金子交易。”
  秦淮之坦然道:“自然是黄金。”
  秦勇闻言,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,递给闳来。
  闳来见钱眼开,高兴地接过金锭,先放进嘴里咬了一口,是真金,十足的成色,忙收进袖中,合不拢嘴地说:“半年前,岭南王府的人乘船出海上了西洋人的船,跟西洋人买了二十把西洋鸟铳。”
  秦淮之愣了片刻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  “我当时就在船上,亲眼看到岭南王府的人坐着巡防营的船,与西洋人交易,一万两黄金买了二十把鸟铳,一箱弹药。”闳来拍了拍胸口,长舒一口气,“幸好他们当时没有看见我,不然早被他们扔海里喂鱼了!”
  秦淮之微眯眼眸,笑道:“你的消息不值这个价!”
  闳来仰头一笑,“我只说有,没保证过我的消息对你有用!”
  秦淮之神态自若,十两金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,未放在心上,带着秦勇离开海市。
  二人没有赶夜路,在海边烧了火堆,将就一夜。
  次日赶车回眉山。
  到了眉山天已经黑了,秦淮之没有回客栈,坐在街头卖阳春面的小摊上。
  “老板,二两阳春面,多放香油!来两碗!”秦淮之对卖面的孙九雷说。
  孙九雷手脚麻利地下了两碗面,端上桌,颔首道:“秦爷慢用!”
  街上没多少人,摊位上只有秦淮之与秦勇。
  秦淮之对孙九雷说:“秦勇不是外人,不用在他面前演戏,坐下来有事跟你商量!”
  孙九雷取下脖子上汗巾,坐在秦淮之左手边,“秦爷吩咐!”
  秦淮之埋头吃面,一边问:“让你买的雪尖银针到手了吗?”
  “按您吩咐的,六两金买雪尖,六两银买银针!”孙九雷老实交代。
  秦勇刚吃两口,听到孙九雷口中爆出来的价格,把面硬生生咳了出来,压声问道:“多少?”
  孙九雷跟柴家买茶的价格是秦家的两倍整,快赶上他们在郴州一带的价格,秦勇哪能不吃惊!
  孙九雷一脸无助,窘迫道:“是秦爷说最高这个价格,我这人笨,不会做生意,更不会谈生意,就跟柴家定了这个价。”
  秦淮之不在意价格,问:“买了多少?”
  孙九雷如实说:“五百斤雪尖,一千斤银针。”
  秦勇叹息道:“三万六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!”
  秦淮之不以为意,继续问:“去南阳的人出发了吗?”
  “安排了十个人,五天前押着一半的银尖上路了。”孙九雷说,“柴昇说,雪尖要再等五日,一并交付给几个商会。”
  秦淮之点了点头,从怀中取出秦勇绘制的地图,推到孙九雷面前,指尖轻点,“另外安排你一件事,立刻派人去办。”
  孙九雷将地图拿起,藏进衣服,俯首听着秦淮之吩咐。
  到了三月二十这日,柴家先一日将约定给秦家的雪尖交付给徐季,徐季查验过,都是上等货色。
  钱货两讫,秦淮之带着秦家的人从渑池码头,逆流而上,走了半个月才到岭南王都,六中郡。
  水上漂泊多日,秦淮之腿疾再次复发,与秦勇在六中郡下了船,让徐季与杨义武继续押运茶叶回郴州。
  杨义武想跟着秦淮之下船,被秦淮之义正言辞拒绝。
  秦勇用轮椅推着秦淮之去了秦家在六中郡的分号,着人请大夫给秦淮之看腿伤。
  见到谭褚的时候,秦淮之愣了会,转念一想,便知应该是阎循请来的,拱手道:“谭神医,许久不见,别来无恙!”
  “只要阎循那小子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,自然无恙!”谭神医气不打一处来,山羊胡气得一抖一抖。
  秦淮之试探地问道:“阎少主在六中郡?”
  谭神医从药箱中取出脉枕,说道:“昨天夜里,那个臭小子把我扔到漕帮的堂口就跑没影了,他一天天窜得跟兔子一样,谁知道这会又蹦跶到什么地方去了!”
  秦淮之眼角有些失落,伸手让谭褚诊脉,沉默不语。
  谭褚诊过脉,让秦淮之掀起衣摆,露出膝盖,看着浮肿发胀的膝盖,淡淡道:“还行,不算严重,你近来是不是找人瞧过伤,用过什么药!”
  秦淮之点了点头,如实交代了在眉山请过大夫瞧病。
  谭褚立马来了兴趣,方才翘起来的胡子顺了下来,“有没有药方?”
  秦淮之摇了摇头。
  谭褚提笔写下药方,交给秦勇,叮嘱道:“照方抓药,两碗水煎成一碗,每日早晚各一次。”
  秦勇拿着方子,追问道:“他现在的情况,过两日能否骑马!”
  谭褚愣了一下,转而怒道:“骑马?他的腿你们是不想要了吗?”
  秦淮之忙劝道:“神医莫恼,我家兄弟就是关心我,随口问问。”
  谭褚斜睨二人,“过两日能下地走路已经不错了,骑马想都不要想了!”
  秦淮之脸色犯青,不敢多言,笑着说:“我知道了,神医放心,我定谨遵医嘱,安心修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