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笛回去吃午饭的时间晚了。林朗只说路上有事耽搁,没具体明示什么事。
  家里三人一猫翘首以盼,专门留的饭菜人没回不敢热。阿蝠还能静下心继续做绢花。水盈频频朝外看,好几次在廊下走来走去想出门找人。阿碧坐桌上,悠闲晃尾巴。
  阿紫站在檐下望,看到人影一笑:“阿笛回来了。我去把饭菜热一热。”
  他说着,去厨房忙。阿碧转头瞅外面。水盈起身迎上去:“这么晚才回,下午还去吗?”
  蓝笛瞧见她的打扮一愣,随即扬起笑:“要去的。盈儿如此装扮很好看。”
  阿蝠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,空出吃饭的地儿:“小盈底子好,稍稍一打扮非常惊艳。”
  “快别夸我了,听着多别扭。吃了饭都什么时辰了,没事的话医馆便不去了。”水盈拉蓝笛坐下。阿紫热好饭菜端来。大家吃过了,唯独阿碧不怕撑借机蹭一顿。
  蓝笛接过碗,边吃边说:“不去不行。出了点事,可能需要我去处理。”
  水盈抿唇点头,手撑下颌道:“告诉你件好事。这几天我又赚不少钱。重修宅子的银子不光赚回来,还有富余。就是不知水家和林家,打算给银票还是真金白银。”
  找来凳子,阿紫坐下:“等我们回去。我想在院子里养些鸡鸭,种点蔬菜。我之前帮忙时瞥了那么一眼,厨房有空地。小盈住的院子还有池塘,养鸭鹅再好不过了。”
  玲珑堂重建,并未改布局。以前厨房前确实有块不大不小的空地,可以用起来。
  “你跟那条黑蟒才打多长时间,还有空瞅别处。”阿蝠打趣,手上工夫不停。
  “我当时飞在半空。俗话说:站得高,看得远。不是我想瞅,是它直往我眼前钻啊。鸡鸭鹅养起来,能省一笔买蛋的钱,不亏。”阿紫极力劝说。劳动得来吃着最香。
  水盈同意:“你种菜,养动物没问题。搞得又脏又乱,自己收拾。”
  阿紫开怀笑:“好。我不光收拾得干干净净,还包揽池塘的养护。”
  抬眼,阿蝠抿唇笑:“如此勤快,让多少人汗颜。世人皆道蛇懒,我看不尽然。”
  “修炼那么久,当然有变化。”阿碧吃得格外满足。得空搭上两句腔,说完继续干饭。
  聊着聊着,蓝笛吃好了。他打算收拾,阿紫忙站起接过:“我来就成。”
  水盈倒杯茶放桌上:“歇会儿再去医馆。你就是个帮忙的,哪能比主人家还拼。”
  蓝笛喝完茶起身:“歇久了身子犯懒,不想动。我已迟许久,该走了。”
  颔首,水盈送他到门口。阿碧眼珠子转转,想跟出去凑热闹被抓住。水盈拎起猫后颈:“阿笛忙正事,少添乱。你是不是最近吃多了?怎么感觉胖了。”
  “什么胖,我那是毛多。虚胖懂不懂?”阿碧一脸心虚。才不说它快住厨房了。
  水盈将阿碧放回桌上仔细打量,真的虚胖?白乎乎的,好大一坨。明明胖了。
  “胖点好,讨喜。”阿蝠含笑摸摸猫的脑袋。阿碧识相蹭两下。水盈这才打消疑虑。
  话分两头。医馆。发生那么大的事,秋凝一回来便告知父兄。秋大夫愁眉紧锁,负手走来走去。秋文柏面色不佳思索:“贺义阳同我们一起长大,居然半点情分不念。”
  “此事无论是不是误会,凝儿都遭了难。贺家那边必须给个说法。”秋大夫主意已定。
  叹口气,秋文柏看向秋凝:“此事闹大到底对你名声不好。若贺家愿意赔礼道歉,你还执意上告衙门?说句不好听的话,并未造成实际的伤害。恐怕最多警告处罚。”
  秋大夫坐下,亦为此发愁。垂眸沉思,秋凝做出决定:“那便赔礼道歉。”
  “好。后面的我和爹说话,你不用出面。”秋文柏出去,直接找贺家。
  屋里剩下父女俩。秋大夫沉默片刻道:“凝儿,爹知道你的心思。你若真心钟意他,此事是个好机会。他坏你名声,负责娶你理所当然。只是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……”
  “爹,莫说我们两家关系不错,我与他也算青梅竹马。即便不相识的女子,也不该如此对待。我一直以为他不拘小节,是个心有抱负的人。没想到如此不堪。”秋凝心酸。
  心酸自己识人不清,更心酸多年真心错付。她喜欢他,愿意主动走近。但不代表他可以侮辱,行下作之事。秋大夫看她态度坚决点点头:“你自己有主意就好。为父便放心了。”
  贺家。秋文柏拜访后告辞。贺父火冒三丈:“那兔崽子呢?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,他怎么敢!你还看好秋家丫头做儿媳妇,瞧瞧你宝贝儿子干的好事。人现在恨死他了。”
  “我也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妄为。还好被人救下,不然我们怎么交代。”贺母恨铁不成钢。
  “来人!去,把那个兔崽子找回来。我今儿非打断他的腿不可。”贺父怒火中烧。
  下人领命忙出去找。后宅。丫鬟跑来禀报,贺倾霜皱眉手指搅帕子:“他怎敢如此!”
  “姑娘。少爷的脾性我们都清楚,其中应当有什么误会。还是问清楚好。”
  贺倾霜赶紧吩咐:“你快去把他找回来。别从前门,走后门先来见我。”
  丫鬟应是,立马出门。事关女儿家名声,贺倾霜眉头紧皱。若此事真跟弟弟有关,实在令人心寒。她走到书案边,提笔写封信交给丫鬟送出去。信一直送到秋凝手里。
  贺倾霜先宽慰,再问事情前后,又询其打算。秋凝纠结半晌,终究回信。
  信刚送到贺倾霜手里,当事人回来了。好在丫鬟机灵,先找到人由后门带来。
  屏退众人,贺倾霜关上房门郑重问:“我只问你,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?”
  贺义阳面色沉重:“我只让他们拦住秋凝,没想到会变成这样。他们怎么敢!”
  气上心头,贺倾霜重重扇他一巴掌:“你怎么敢!将一弱女子丢给几个男人,你想不到会发生什么吗?好在光天化日,有人出手相救。不然你万死莫辞,谁也救不了你。”
  捂住火辣辣痛的脸,贺义阳握紧拳头。他越想越气,眼神愤怒不管不顾冲出去。
  “你去哪?回来!”只是不管贺倾霜怎么叫,对方也听不见。她心道不好,赶紧去追。
  贺义阳行至前院,与父亲正面遇上。贺父冷嘲热讽:“好啊,瞧瞧你干的好事。平日同你那帮狐朋狗友游手好闲,如今倒学会欺男霸女。好本事,当真好本事啊!”
  “一人做事一人当。我自会给秋家一个交代。”贺义阳愤愤往外冲。
  贺母想追。贺父气急败坏:“让他去。我看他能给什么交代。”
  赶来的贺倾霜无奈。但愿事情不要越闹越大,到无法收场的地步……
  医馆。今儿病人少,蓝笛借了本医书看。秋文柏回来对他恭恭敬敬一拜:“多谢。”
  蓝笛连忙扶:“你我交情何须如此。秋姑娘还好吧?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?”
  “能怎么处理?当面赔礼道歉。”秋文柏叹气,有事与秋大夫商量先上楼去了。
  秋凝下楼。犹豫再三,她过来道谢:“今日多亏蓝大夫。还误了你吃饭的时辰。”
  “举手之劳。”蓝笛手里握着医书含笑,“秋姑娘自小耳濡目染,可懂医理?”
  秋凝颔首:“略知一二。只是学了无用,女子不能坐堂看诊。便不上心了。”
  蓝笛惋惜道:“世俗对女子总苛刻些。可惜你有此天赋。其实想想,未尝没有别的路可走。不好坐堂看诊,何不专为女子治病?闺中女子得些隐晦的病,总是羞于启齿。”
  看着眼前这个人,秋凝感受到一股震撼。对,震撼。他温文尔雅,对生命敬重。
  他说一条路走不通,为何不换条独一无二的路走?言谈举止,从内心认可女子的才能与付出。世上竟有这般男子?即便她的兄长,在挑战世俗上也从未支持过她。因为不可能赢。
  “你乃女子,亦为医者。她们对你总归放心些。不讳疾忌医,愿意听从医嘱。秋姑娘你啊,可以救很多人。”蓝笛合上医书,放回桌上。可惜姑娘志不在此……
  秋凝不知为何湿了眼眶。想起小时候陪父兄读医书、认药、切药……她在满是药味的药房长大,从垫着脚抓抽屉到从容自如。可越长大她越被束缚,儿时的自由悠闲全无。
  所以她喜欢自由自在的得意少年,长着雄鹰的翅膀。因为那是她失去,且拥有不了的。
  如今有人告诉她,不用长成雄鹰。麻雀也有翅膀,也能飞翔。天空始终在那里,飞不飞取决于自己。泪不自觉滑落,秋凝忙别开头擦拭。蓝笛温声宽慰:“你没事吧?”
  擦干眼泪,秋凝摇摇头:“没事。不过沙子迷了眼睛。蓝大夫说的话我记住了。”
  不解,而后蓝笛明白什么。他拿起桌上的医术递过去:“恭喜秋姑娘找到人生的目标。荒废许久,想捡起来不容易。但多一个大夫,就会有许多受苦的病人可以被救治。”
  秋凝接过医书,微微一笑:“我愿意成为那样的大夫。救病人脱离病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