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循答应了南菩涂,用耶参跟伊利格的命来换鞑靼的军情,但答应归答应,东西到了手,做不做,做不做得到,都是阎循说了算,他从头到尾没有打算履行他的承诺。
  所谓的合作,交易,是他与南菩涂的博弈跟利用。
  南菩涂的野心,何止于鞑靼,他早就将目光放到了云幽以及更南方的中原。
  杀了伊利格,南菩涂的王位之路毫无阻拦,鞑靼八大部落将不遗余力地支持他。
  到那时,整个靖国危矣!
  阎循拿到鞑靼军情开始,便盯着耶参跟粮草,他确信耶参一死,南菩涂跟伊利格一定会斗个你死我活。
  鞑靼内斗,云幽才有喘息的时机,等着中原兵马北上。
  收到伊利格被俘的消息,阎循连夜赶回边关营地。
  进了主帅营帐,参将都在,众将向阎循参拜。
  阎循脱下大氅随手扔在椅子上,对孙兴尧说:“放人,如果朝廷追究,我来担责!”
  “担责还轮不到你小子!”孙兴尧神情严肃,“抓都抓了,不能轻易放他走,得有个稳妥的计划!”
  “我来的时候,想了一路,我们不能放他回鞑靼军营,派人将他护送回西北斯格尔部落,那是他的领地。”阎循走到沙盘前,随手将鞑靼的军旗插在西北方。
  孙兴尧摸了摸下巴,说:“说说你的想法!”
  阎循看向众人,说:“城外的鞑靼兵马,多是南菩涂的人,粮草枯竭,他们随时可能撤兵,往北走必经乃蛮部落,乃蛮的首领效忠南菩涂,此时将伊利格送回鞑靼军营,若南菩涂在乃蛮突然发难,伊利格根本不是对手,伊利格侥幸活下来倒好,若是死了,整个鞑靼会落入南菩涂的手里。”
  众将相顾失色。
  阎循顿了须臾,继续说:“不如将他安全送回斯格尔部落,在西北,伊利格的兵马粮草充足, 跟南菩涂有一战之力,牵制住南菩涂一段时间!”
  孙兴尧听罢,问众将:“你们觉得呢?”
  沈通立刻出列,俯首道:“末将附议!”
  其他人跟着高声附议。
  孙兴尧颔首,“既然大家都同意,就按照定北侯的意思办!今夜议事到此为止,都下去歇着!”
  众将纷纷告退。
  孙兴尧将阎循跟沈通留了下来。
  等人都走后,孙兴尧问二人:“护送伊利格斯格尔,你们有没有人选?”
  阎循正要开口,孙兴尧又说:“你不许去!你的身份太敏感,谁都可以去鞑靼,唯有你不行!”
  阎循嘿嘿一笑,说:“我伤还没好,这事我不会揽!”
  沈通抱拳行礼道:“人是末将抓的,理应末将来办!”
  孙兴尧将沈通留下,是想留他商议人选,没想过要派他去护送伊利格。军营里能带兵打仗的将士没几个,刺杀耶参那一夜,伤的伤,死的死,孙兴尧实在是挑不出人了。
  孙兴尧脸色不好看,如果不让沈通去送,还有谁可以选!
  阎循看出孙兴尧的为难,说:“我的伤不重,过几日便好,沈通去送人,最多一个月回来。”
  孙兴尧两日未歇,难掩疲惫,对沈通说:“此事凶险,你要万分小心!”
  沈通领命。
  阎循与沈通出了营帐,外面下起鹅毛大雪,阎循随手接住一片雪花,握在手心收进大氅里,不知为何想起与秦淮之的约定,手心的雪化成水,又烫又痒。
  阎循与沈通并肩而行,问沈通:“你怎么会想到抓伊利格?”
  沈通忙给自己喊冤,“我哪知道他是伊利格,他来城下叫阵,从头到尾没有自报家门,等我抓他回城,才知道他是鞑靼的左翼王!”
  “鞑靼颓势已定,此时在叫阵,这件事诡异!”阎循用拇指搓着手心,放慢脚步,“你猜其中有没有南菩涂的手笔!”
  沈通突然停了下来,说:“伊利格一直说,我们拿了他们的汗王金印!”
  阎循转过身,不解道:“汗王金印?”
  沈通道:“他说刺杀耶参那天夜里,杀死耶参的人拿走的!”
  阎循冷嗤一声,挑眉道:“我拿走的?我要那玩意干嘛?我又不想当鞑靼的汗王,拿回来卖银子?那能值几个钱!”
  沈通自然不信是他拿的,只是后面这几句,听着不对味,以前的阎循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,剿匪的时候,更有“雁过留毛,兽过留皮”的好名声。
  现在竟然说金印能值几个钱?
  那是金印,金印啊!值大钱了!
  阎循什么时候开始不抠了,沈通想了想,好像是跟秦淮之好上以后。
  沈通只敢腹诽,不敢说出来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。
  二人往前走了几步,沈通说:“金印不是侯爷拿的,应该是在南菩涂的人趁乱拿走了。”
  阎循道:“除了他,不会有别人了!”
  沈通问:“侯爷要不要见伊利格?”
  阎循摇头,“没必要!”
  次日一早,不出意外,鞑靼撤兵,拔营之后,留下一地鞑靼人的尸体。
  阎循亲自出关查看,这些人都是昨夜刚死,看样子是发生了兵变,阎循攥了一把混着血的雪,任由冰冷的北风刮在脸上,不再觉得那么疼了。
  青竹带兵往北偷偷跟随鞑靼人走了一段路程,确定鞑靼兵马是真的撤了,回来复命。
  到了第三日,沈通伪装成鞑靼人,带着摔断腿被绑成粽子的伊利格,走西域绕过乌蒙雪山去斯格尔。
  鞑靼南下的军情,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,阎循与孙兴尧夸大军情,只字不提鞑靼撤兵,要求朝廷增援兵马。
  顾惜北下旨增兵云幽,被兵部跟户部以兵马粮草不足为由,一拖再拖,但在从各州调守备军驻扎云幽与中原交界,竟然没一个人反对。
  京中官员心思各异,每个人手里都有把算盘,只想着往自己怀里搂好处。
  顾惜北不再跟他们周旋,不经过兵部跟户部,将十万西南守军调去云幽,粮草跟军饷用的是秦淮之给的八百万两银子,完全绰绰有余。
  十万兵马疾行,从西南往石州也要走至少一个月。
  军情紧急,刻不容缓,皇帝用远水救近火,不少人等着看新帝笑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