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江楼中,人头攒动,喧闹不已。
  来人都是幽州本地人,讲着幽州方言打听林静池来历,议论松鹤堂与天赐坊的过往,密谋着如何在今夜赚足林静池的银子。
  刚到戌时,幽州府衙的官差将整个望江楼团团围住,鼎沸之声在余成岁出现之时,戛然而止。众人望着余成岁与田凌一前一后入了二楼雅间,小声议论。
  “余大人怎么来了?”
  “我听说林静池之前放了话,不收田凌的东西,但今天让田凌钻了空子,将他的四君子送来竞拍,余大人今夜来此许是给田凌撑腰来的。”
  “田凌哪有那么大面子!我在酒楼外听知州府衙的下人说,林静池今日给余大人送了重礼,才将余大人请来赴宴。”
  “能请动余大人,林静池花了不少银子吧!”
  “听说花了一万多两!”
  众人震惊到欷吁不止。
  余成岁落座后,秦淮之对酒楼掌柜的招了招手,示意他可以开始了。
  能拿来竞拍的松鹤堂瓷器,都是钱水生精挑细选过的,除了本朝还有前朝的。
  前后竞拍了十三件,皆称得上翘楚魁首,件件完好无损,晶莹剔透。
  跟秦淮之做对家的人早有预谋,先跟着徐长风叫价,叫到徐长风不跟之时,一点点探出秦淮之的底价。
  十三件瓷器,徐长风只竞拍到了六件,最贵的一件花了四千两银子。
  而此时,重头彩才刚开始。
  两个美艳女子,一身红衣,一左一右抱着一对玉壶春瓶走到人前。
  人群中有人认出此物,惊呼一声:“这不是我前几日卖给林静池的吗?怎么今天又被拿出来卖了?”
  旁边人忙问:“你确定你没看错?”
  “错不了,不过……”那人顿了一下,又说,“我卖给他的只有一只,怎么会出现一对?”
  “会不会是这瓶子有好几个,恰好你手里有一个!”
  那人心中生疑,但在听到这对瓶子是安木尔拿来的,疑虑渐消,自言道:“安木尔跟松鹤堂是至交,说不准是他手中正巧也有一对!”
  “我就说嘛!林静池既然从你手里买下来,他干嘛还要拿来卖,今夜竞拍,望江楼可是要抽走一成的份额,他钱再多,犯不着这么拿来烧!”
  那人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
  两只瓶子一千两银子起拍,开始有幽州商人跟着叫价,过了一万两后,只剩下徐长风跟一个不知名的人喊价。
  一千两,一千两的抬价,不过转眼间,价格被对方抬到了两万两银子。
  徐长风不敢再叫,止了声。
  掌柜的要一锤定音时,秦淮之起了身,俯身喊道:“两万五千两!”
  众人闻声悚然而起,人群不知谁喊了句:“他就是林静池!”
  大家纷纷仰头往楼上瞧去,遥遥而望,秦淮之风姿绰约,云淡风轻地立在栏杆前。
  方才喊价之人,偃旗息鼓不再跟。
  掌柜的高声道:“江问年所制山水纹玉壶春瓶一对,两万五千两,归林公子所有!”
  楼下方才认出玉壶春瓶的人,听到这个价格,一下子晕了过去,昏迷之前恨恨道:“田凌害我!”
  此前因为田凌以权压人,逼着手里有松鹤堂瓷器的人低价出售,今夜一场竞拍,让田凌得罪了不少人。
  玉壶春瓶之后,是田凌的四君子。
  田凌一早安排好了人,竞拍自己的东西,想要借机抬价。
  起拍价不低,五百两!
  徐长风跟拍,跟之前的竞拍不同,方才最低都是百两银子加价,到了四君子,徐长风每次叫价,只加一两银子。
  只为恶心田凌。
  徐长风每次喊价,楼下都会跟来哄堂的嘲笑声。
  田凌站在余成岁身后,脸色青红不定,恨不得上前撕了徐长风的嘴。
  四君子叫价过了二千两,徐长风不陪他们玩了,转身回到内室,就着壶嘴润了润快冒烟的嗓子。
  大家今夜看了不少松鹤堂的瓷器,好赖分得出。
  田凌师从江问年,青出于蓝胜于蓝,四君子不比江问年的玉壶春瓶差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薄胎瓷中的极品。
  可惜,林静池不屑一顾。
  今夜无论四君子卖出何价,都将成为一个,笑话!
  四君子之后,便是今日压轴之物——十二花神。
  十二花神一亮相,酒楼中每一个人都移不开眼,惊叹这套茶盏的精美不俗,又惋惜只有十一盏杯子。
  余成岁道:“可惜,少了莲花盏,不成一套,算是残品!”
  田凌还没从羞愤中缓过来,看到十二花神,一脸茫然,问旁边添茶的小二:“这套杯子是何人送来的?”
  小二俯身道:“回大人,是个外乡人,他说是陈驰为了治手伤抵给他的,原本是一套,丢了一只。”
  田凌听到手伤,一时语塞,噤声不语,沉思片刻后,对着余成岁拱手拜道:“岳父,小婿有个提议,不知该不该说?”
  余成岁瞟了他一眼,厌嫌之色毫不掩饰,冷声道:“有屁就放!”
  田凌被余成岁戗得脸颊发涨,硬着头皮道:“这套杯盏我们可以拍下!”
  余成岁知晓田凌心里打得什么算盘,如果他开口竞拍,不会有人敢跟他对着干,如此便可将十二花神价格压低,低于田凌的四君子。
  “想让我帮你!”余成岁冷笑着,咬牙道:“本官的老脸今夜都被你丢尽了!”
  “岳父息怒!”田凌慌忙跪在地上,开始为自己辩解,“岳父先听小婿一言,林静池出手都是高价,每件瓷器都在五千两以上,方才的玉壶春瓶一件更是万两,眼下这套茶盏总共十一件,件件绝妙,若是我们先手以低价拍下此物,再以高价转卖给林静池,岂不是可以大赚一笔!”
  余成岁没出声,手下转动着白玉扳指,思考片刻,手下一滞,眼神阴鹜,狡黠地笑道:“是我被你气糊涂了,居然没有想到这茬!”
  说罢,平和地对田凌道:“起来吧!”
  十二花神太过夺目,不少人动了私心,想要据为己有。
  秦淮之尚未让徐长风叫价,十二花神已经被喊到三万两,价格还在涨。
  四君子方才以四万两收尾,秦淮之瞅见余成岁那边有动静,给了徐长风一个手势。
  此时,田凌从雅间出来,喊道:“余大人出价三万五千两。”
  而就在同一时刻,徐长风喊价:“五万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