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胜喝口茶,润了润讲了半天的嗓子,说:“我在徐家门口支了一个说书摊子,跟徐家人讲了一天的‘道德经’!”
  秦淮之愣了片刻,“道德经?”
  齐啸林撇过脸,说:“你不会真以为常胜给徐家讲的是《道德经》?”
  “不是?”
  “他呀!一个脏字不带,借古论今,含沙射影骂了徐家一整天,满城的人都跑去徐家门口看笑话,徐家人脸皮再厚,也架不住这么折腾。”
  有些人,旁人皆知他为人卑劣,不管私底下怎么议论,他都无动于衷,可一旦将他的嘴脸拿到台面上供人玩笑,他反而做不到从容淡定。
  秦淮之赞许地笑着,对常胜说:“白英性子刚烈,行事急躁,以后你要多担待一些。”
  “你跟沐姑娘很熟?”
  “她母亲过世后,在我娘膝下养了两年,认了我娘做干娘,你惊叹她算盘打得好,那是我们兄长亲手所教,我与她自幼一起长大,兄妹之情比她与苏家兄弟情义更深,”秦淮之眸光一寒,冷了声,“你若负她,我定不会饶了你!”
  常胜想到方才阎循说的话,毕恭毕敬道:“三哥放心,我一定不会让沐姑娘受半分委屈!”
  “委屈她?”阎循撇了撇嘴角,“就你的性子,我怕你被沐白英欺负惨了,赶明我让帮里给你安排几个护卫,贴身保护!”
  秦淮之无奈摇头。
  阎循不喜欢沐白英,是打心底不喜欢,可架不住常胜喜欢,常胜的爹娘已经同意,亲事都定在了下个月初,他再有意见,也只能到了日子,隐了身份来喝喜酒。
  夜已经深了,谭褚饮了梅子酒早就歇了,齐啸林身上的银针是吴叔拔的。
  阎循本想让人叫醒谭褚,给秦淮之看看腿伤,被秦淮之劝住了。
  众人散时已经过了子时,明月照亮了整座越乐山。
  夜深露重,阎循推着秦淮之回房。
  今年齐啸林受伤,没有在此宴请,可就算他身体无恙,请了人也不是往年的景。
  平日里,沈唯涣的鬼主意最多,想出来的游戏总能让人眼前一亮。
  自从沈汝南伏诛,沈唯涣被齐展鸿带走,众人聚在一起,少了诸多乐趣。
  秦淮之看着空荡荡的院子,感慨道:“去年中秋,山上何等热闹,显得今年冷清许多!”
  “秦爷在此设局,齐啸林关了只岭南猛虎在他房里。”阎循啧啧出声,“确实是热闹!”
  “阎循,你当真煞风景!”
  阎循脚下一停,贴在秦淮之耳边说:“风景已经煞了!”
  秦淮之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他在这里拒绝了阎循约他赏月,侧身问他:“你不会还在记仇?”
  阎循凝眉,哀怨之意甚浓,“你在屋中双影落窗,而我却要对影成双!”
  秦淮之戏谑道:“怎么听着、像闺怨!”
  阎循垂眸看他,肯定了他的话,“不是像,就是!”
  “真真是委屈了,你想让我怎么补偿?陪你赏一夜月,还是……”秦淮之拉长了声,气息喷薄而出,潮热了阎循的耳,“与你双影落窗?”
  多简单的问题。
  阎循二话不说,将人抱起进了房门,给了答案。
  屋中熄了灯火,窗上没有落影,双影落在了别的地方。
  次日,谭褚看到秦淮之的膝盖红肿不堪,黑了脸,“怎么弄成这个样子?”
  秦淮之扶额,没说出口。
  阎循清了清嗓子,推说道:“在岭南的时候,他没听你的安心养伤,又是骑马又是爬山,把腿折腾废了一次,这两个月又跟着我在岭南奔波,没想会成这个样子。”
  谭褚摇头,“不该啊!”
  秦淮之耳朵烫红,伸手揉搓,抬眼瞪着面不改色的阎循,此刻谭褚在察看伤情,压根没察觉。
  谭褚捋着羊角胡,诊完脉,对阎循肃声说:“膝盖都快碎了,你也不知道疼惜些!”
  话落,秦淮之呛红了脸。
  果然,瞒谁都瞒不住大夫。
  阎循问:“这腿还能治好吗?”
  “他的伤在骨,根治不可能!”谭褚收了脉枕,“岭南的湿气多是瘴毒,他如今这个伤主要是瘴气入体,聚在了膝盖上,除去瘴毒,我再给他换个方子另外调养,只要他肯好好养伤,还能像之前一样正常行走。”
  阎循舒了一口气,“谭叔放心,这次我一定把他绑住了!”
  谭褚又说:“不过,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,他的腿我能保他二十年无虞,二十年后如何,就看他的造化了!”
  秦淮之看开了,轻松道:“二十年够了,是我赚了!”
  阎循阴沉着脸,“二十年哪够!等过了二十年,你才刚过不惑之年,还有花甲古稀,你就甘心!”
  秦淮之笑说:“可要劳烦少帮主养好身体了,别等花甲古稀了,推不动我!”
  阎循说:“别耍嘴皮子,我与你说正事!”
  秦淮之转问谭褚:“神医以为我的腿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?”
  谭褚犹豫片刻,“福祸有命,富贵在天!”
  秦淮之释然一笑,对阎循说:“看天命吧!”
  阎循踢倒了脚边的凳子泄愤,恶狠狠道:“我会让方云枭付出代价!”
  秦淮之扯着阎循的衣角,“他欠的东西多着呢,我们慢慢讨。”
  谭褚写下药方,收拾好药箱,没打算离开,转身对秦淮之说:“你对秦家了解多少?”
  “秦家?”秦淮之不解谭褚用意,“谭神医问秦家做什么?”
  谭褚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“覃”字,搁了笔将纸递给秦淮之,“我家祖上本姓覃,先祖分家之时,改为谭姓,劝诫后人谨言。”
  秦淮之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,“谭神医是说,秦家与谭家先祖有关?”
  谭褚点了点头,“先祖有两个儿子,我们一脉改了谭姓,你们一支改作秦姓,你我百年前同宗同源,出自一家。”
  秦淮之攥紧手中的纸,有些烦躁,“我对秦家了解并不多,知道的事情与外人知道的相差不多,秦慎有意瞒我,我想知道也不会告诉我。”
  谭褚说:“你想知道的,我可以告诉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