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用过早膳,秦淮之带着阎循,到了一处地下赌场。
  在这里,赌的不只有钱财珠宝,还有田产铺子,甚至是盐引铁契,官职人命。
  只要有人愿意赌,什么都可以拿来上赌桌。
  秦淮之递给阎循一个白底的鬼面面具,“敢赌吗?”
  “赌什么?”
  “赌船上的五百袋盐,不是精盐,是粗盐。”
  “你有几成的把握?”
  “九成。”
  “赌。”
  “银票带了多少?”
  阎循取出一把银票,递给秦淮之,“就这些。”
  秦淮之点了点,还真是不少,足足三万多两银子。
  阎循忽然抓住他握着银票的手,正色道:“你悠着点,这是二爷我的老婆本,秦爷若是赔光了,可要委屈秦爷来给我当媳妇。”
  “我若是女子,不必委屈,亲自带着嫁妆进你漕帮大门,可惜我不是。”秦淮之嗤笑一声,甩了甩手中的银票,又说,“你大可放心,事后一分不少还给你。”
  秦淮之戴上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,轻车熟路地入了场,几个身穿轻纱的妙龄女子贴了上来,秦淮之笑着转身,将一佳人揽入怀。
  阎循看他熟稔的动作,默默地攥紧了拳。一个不留神,竟然把人在人群里给跟丢了。
  或是搔首弄姿,或是媚眼含羞的女子迎向阎循,被阎循抱刀挡了回去,环顾四周寻找秦淮之的身影。
  那些女子见他不知趣,不再上前与他纠缠。
  周围有人喊大,有人喊小,有人吆喝至尊宝、猴王对。
  “不会的,怎么可能是豹子,你们有人出老千……”话说了一半,一个彪形大汉捂了他的嘴,拖去了后面。
  站在那人对面对赌的人,也是脸色一绿,看着庄家将桌上的赌注尽数收走。
  在这里的赌桌上,输赢庄家都不抽成,但只要遇到豹子,无论赌什么,赌桌上的东西都归庄家所有。
  秦淮之穿了身玄色的衣衫,在人群中并不显眼,可他头上那根高冰的翡翠玉簪,实在是太招人嫉恨。
  阎循转了一圈,终于在赌骰子的赌桌上,找到抱着美人豪赌的秦淮之。
  秦淮之又随手抽了一张银票,没看多少,对怀中美人说:“我就喜欢大的!”
  抬手,将银票压上大。
  摇骰子的荷官也是个美人,单手挥动骰盅,不忘抛了个媚眼,盯着秦淮之问:“大爷觉得我这还大吗?”
  美人打着荤腔,秦淮之回的也混,“总得露出来看看,才知道大小,诸位说是不是?”
  此话引得一众赌徒哄堂大笑。
  美人一笑,轻轻放下骰蛊,扬手打开。
  众人俯首望去,二二三,小。
  秦淮之输了钱,漫不经心地笑说:“原来是小的!”
  如此,秦淮之又连着下了三注大,竟无一次压中,不知道多少银子流进了旁人的口袋里。
  阎循心疼自己银子,就这么被秦淮之输得感觉快要见底,挤进赌桌,凑到他身边说:“要不,你押小。”
  秦淮之道:“听你的,这把押小!”
  秦淮之拿了五百两的银票,押小。
  这赌桌好像跟他有仇,美人荷官再次打开骰蛊,三三四,竟然是个大。
  阎循看到这个点数,懊恼自己怎么就多嘴了,又是一阵揪心的疼。
  阎循戴着面具,秦淮之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从他微弱的颤动,跟失了节奏的呼吸声中,判断阎循此刻肯定不好受。
  秦淮之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,对美人荷官说道:“小娘子是故意的吧?怎么一把都没赢过?”
  美人笑答:“这骰子又不是奴家能控制的,怎么能是故意的?”
  秦淮之抱着美人,耸肩道:“不玩了!”
  低头不知又对怀中的美人说了什么,美人面上一喜,使了一礼,往珠帘后面去了。
  秦淮之领着阎循找了地方,坐下来喝茶。赌场的茶自是比不得香溢来,勉强解渴。
  不一会,一个戴着二郎神面具的男子迎了上来,问秦淮之:“这位爷想赌什么?”
  秦淮之坐在椅子上,吹了吹茶杯中的浮茶,说道:“五张盐票,我拿两万两银票来赌。”
  盐引是朝廷印发,用于食盐的贩运,食盐都是从岭南而来的精盐。
  每年盐引的额度都是有严格限制,商人贩运之后,要将存根交给朝廷,多了少了,都要核查。
  盐票却不在其中,盐票不能进岭南,用于从西北开采的岩盐,与西南的井中炼制的卤盐贩运。
  这种粗盐,色发黄,入口苦涩,甚至带有微毒,不能食用。
  盐在染布、冶炼之中,不可或缺。精盐太贵,所以低廉的粗盐成了替代。
  每年粗盐贩运的数量,也是有严格的规定,但粗盐的交易,没有食盐那么严苛。
  盐票这种东西,虽然不好买,但只要出的起价,还是有办法弄来的。
  眼下要得急,秦淮之只能想到来赌坊赌一把,这么粗笨的法子。
  男子摊开右手,比划道:“再加五千两!”
  “成交!不过,我也有要求!”秦淮之喝了口茶,“就比骰子,比大小,豹子归庄家,但是我要自己摇。”
  “这位爷是信不过我们?”
  秦淮之放下茶杯,笑道:“连着输了十几把,我怎么还能信得过这里的人。”
  男子哈哈大笑,“就依您,这边请!”
  阎循拦下秦淮之,“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赢?”
  秦淮之道:“五成!”
  阎循气道:“你不如说,你没有把握。”
  秦淮之拍了拍他的肩,说:“赌,哪有必胜的局!”
  感道秦淮之手下稍稍用了几分力,阎循一下子平静下来。
  秦淮之方才连输好几把,等他开赌局,立刻围来不少赌棍。
  像这种赌局,是允许旁人加注的。
  赌大小,一局定输赢。赢了,是天降横财,输了,是倾家荡产。
  与秦淮之对赌的人,随手摇了几下,六五五。
  喧声四起,跟投秦淮之的人,哀嚎着站错了人。
  二郎神面具下的男人得意道:“看来你输了!”伸手要去拿秦淮之放在赌桌上的银票。
  秦淮之挥手道:“别急别急,我这不是,还没开!”
  那男人轻嗬一声,收回手。
  秦淮之拎起手边的骰蛊,掂了掂分量,轻轻晃动,目光变得凛冽,骰子里加了东西。
  挽起衣袖,快速摇晃起骰蛊,时上时下,时左时右。
  众人的目光紧跟着秦淮之的手,一刻不敢挪移。
  耳力超群的人在旁,就能听得出来,骰子撞击的声音从低沉,渐渐变得清脆起来。
  终于,旁边有人不耐烦地吼道:“还磨蹭什么!你以为多晃一会,还能摇出一个六六五?”
  话落,秦淮之的手紧跟落下,抬手。